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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奶奶

  

  自我记事起,奶奶就七十开外了,她总是笑眯眯地,常用温暖的手牵着我在山里晃悠悠地转来转去。有时捡野果子,有时拾菌子,山里飘满了我们那甜甜的,脆脆的欢歌笑语。

  那时淘气的我,每当脸上、额上被摔磕得青一块紫一块时,奶奶也不怎么特别难过。她只是迅速地把我抱起,吐上一点唾沫星子,一边用掌心在上面轻抚,一边给我拭干眼泪,嘴里还一边说:“摔长!摔长!”(意思是摔了还要长得高一些)后来,我渐渐地能独自在山岭上爬窜了,奶奶可高兴啦。在雨过初晴的春天里,她提着竹篮,领着我到大山的深处,去采拾那一朵朵刚出土的带着雨滴的菌子去了。不一会儿,乳白色的粉红色的小伞盖们就装满了一竹篮。奶奶轻轻地盖上斗笠状的盖子,生怕伤了娇嫩的菌子。这时,慈祥的微笑从奶奶脸上那深深的沟壑中渐次绽放。在拾菌子时,我偶尔追逐欢叫的山鸟和采摘鲜艳的野花而远远地跑离了奶奶,于是山间便回荡着奶奶那洞箫般的声音。小囡囡你在哪里......,我找回后没有骂我打我,而是给我摘下一束映山红,给我讲了一个永远也不能忘记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孩子和奶奶在山里玩,由于奶奶没有照看好小孙子,小孙子就被狼叼走了。后来这个孩子变成了一只小鸟,天天飞到山里来,发出“奶奶、奶奶”的叫声,它口里滴出的血染红了野花,就是这映山红。以后,无论在山里山外,我与奶奶都形影不离。

  山村的夜晚没有整齐的街灯和沸腾的喧器,呈现出一片睡眠的安祥和悠然的恬静。深空里那轮透彻肺腑的明镜浑圆广耀,洁净得像山里人的心灵。夏夜的晚上,我头枕着奶奶的胳膊,仰望着遥远的天空,数着天上的星星。此时,奶奶并拿着蒲葵扇轻轻地摇着,一缕缕凉风柔柔的从身边拂过。嘴里不时小声地哼着“天上有个月亮光光,我家有个小花姑娘,姑娘姑娘快快长哟,明年就能背着书包上学堂”。于是,我被这香香的歌谣催入梦乡。

  轻轻悄悄地,在奶奶那甜甜的童谣声中,我已入学了。每天清晨,奶奶总要先给我烙好两个热腾腾的馍,再喊我起床,催我上学。在放学前夕,她倚立在木屋前面,站成了一帧独特的风景。我逐渐地懂事了,木屋里已贴满了红红艳艳的各种奖状。岁月虽然在奶奶的脸上加深了木刻的力度,可她的心境却越来越灿烂。

  春节刚过,奶奶便拿出家中最好的干肉、花生、栗子,收拾得满满一竹篮,催我给老师送去。胆怯的我不敢单独会面老师,却也只好像贼一样地把竹篮往老师的办公桌上一放,撒腿就跑。年年如此,我总要掉着魂儿走一趟,真不堪回想当年的狼狈。后来,我问奶奶为什么非要我去老师家。奶奶说老师是圣人,天底下的事理他们都清楚明白,你要好好向老师学习,以后也当老师。

  在我离家那天,奶奶看着我一脸由内而外的稚气,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材,委实放心不下。虽然我反复向她诉说我已经长大了,高校的一切条件都比家中好,可她还是泪流满面,嘱咐着那已训诫我多年了的话题。奶奶的颗颗泪珠浸润着我的心田,我知道这是她盼了一辈子的欣慰,而更多的却是倾注着对我浓浓的眷念。

  那年冬天的日子过得非常缓慢。由于很少收到家信,我虽然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思维的野马却并未被资深的老师们驯服,不时从课堂上一溜烟奔到了千里之外那镶嵌在青山绿水之中的老家。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我草草地交了答卷,胡乱地收拾好行李,急匆匆地回到了似乎已阔别多年的木屋。令我悲痛的是,那倚立在木屋边遥望远方的风景已化为清风明月而消失。理智告诉我,疼我、爱我、呵护我的奶奶已离我而去,她没有等到她的小囡囡当上老师,就已经匆匆地走了。

  那时靠油灯照明的山村,定然没有电话。妈妈说,在最后的几天里,奶奶反复告诫家中亲人千万不能给我写信。弥留之际的奶奶,仍在断断续续地念我的乳名......,奶奶在她用过多年的柜子里,给我储放着一大包散发清香的栗子、枣子和菌子。在泛着红光的干枣里,我看到了奶奶那慈祥的笑脸,看到了奶奶在秋天的果树下拾起一粒粒金色的希望。印江自治县第三中学 叶宏芬


  主   编:陈   刚   副主编:张泽琴

  审   校:田   勇    编    辑:吴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