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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的剪影——记印江合水古法造纸

阳光下,纸影清透,如雪飘飞。河岸、茅屋、墙壁、古老水车……整个合水镇被皮纸的轻盈、摇曳、透彻覆盖,填充。纸影如雪,映衬着时光的厚重和舒缓。

河流依旧安静。古旧水车,耐性十足地陪着更加迟缓的老人,不急不燥。几十年,或者是一生的长度足够让物近人情、人知物性。相融相合中,我们被一份神性般的沉静,一种近乎宗教般的坚守感动。

印江县合水镇兴旺村是蔡伦古法造纸文化村。出县城20公里,村庄就在一湾清溪的臂弯中。溪水从梵净山而来,温婉而静怡。矮树遮掩的河岸边,蹲守着三三两两的茅草屋,蔡伦古法造纸工艺在茅屋里四季流淌,流过兴旺村的世世代代。蔡氏后人从湖南迁徒自此,老水车悠悠转动时间的河流,那些奔走的根须扎进了这方土地。暗红的堂屋香龛上,香烛年年岁岁地萦绕着“历代祖师蔡伦先师之位”。每年农历三月十九,兴旺村人要共同举行“蔡伦会”。祭拜蔡伦先师。烧点纸,喝点酒,如雪的纸影中人们叩首跪拜,祈福的心愿自肃穆寂静的过程中缓缓浮升,这样的情绪需要慢慢打捞和舀起,缓缓张贴在岁月的墙面上,时光流过,人们的内心妥帖而温润。人的一生,多像这造纸工艺。当然,这天,兴旺村人还要整理造纸工具,维修河道,都怀着一份感恩做作每件细小的事情。

一百多个老作坊。古老水车、水槽、烤料窑、石碓、竹筛……还有那只黄狗,一切都粗粝古旧,表情模糊,看不出悲喜,一如那张满面尘色、皱纹叠加的脸。湿重,深陷。老人埋头在石槽里,浑浊的水仿佛受到神的指引,青筋暴突的手臂一捞一打一抬,那些细密的纸屑越积越厚,竹筛篦出一张纸的界限和规范。抖落、平铺、厚积,没有经过太阳烈焰的炙烤,这时的纸还柔弱、随性,少了韧性和张力。

“造纸不轻松,七十二道工,道道需用功,外加一道口吹风”。老人的手指苍老枯瘦,树根一样紧紧地扣住河岸边的厚重造纸岁月。选料、蒸煮、浸泡、漂洗、碎料、舂筋、打浆、舀纸、晒纸……数不尽的耐心艰辛。造纸原料是野生或家种的构树皮,从原料到成品要经过等73道工序。纸最终是温润清透的,带着母性的包容和透彻。“口吹风”就是最母亲们的秘诀了。将背回的舀好的一捆捆湿纸,善良的手轻轻揭起,一张张贴在木板壁上。母性的抚摸、平压,嘴巴轻轻吹气,这些流浪的、散发着树木气息的孩子回归的温顺感特别浓烈。纸,被一张晾上在阳光中,路程也将从阳光开始,注定了的光明和温热。

印江是出名的“书法之乡”,书法文化的兴盛带动了造纸行业。这里古法造纸具有1700多年的悠久历史,是中国传统造纸术的活化石。据《道光思南府志》记载,明弘治年间,居住在旺溪坝(今兴旺村)一带的村民沿印江两岸利用河中的石料兴建作坊,水碾,窑子、水碓,利用当地的构树皮作生产原料进行造纸生产,称之为白皮纸。这里的人们尊蔡伦为造纸“鼻祖,奉为“纸神”。后来,世居在这一带的卢氏,饶氏、帅氏、杨氏、陆氏等也掌握了古法造纸技术。

民间的“白皮纸”,在书画名家们的眼里特别金贵,称作“文章纸”。其质地坚韧、细腻、柔和、色泽白、吸墨性强,中国著名大画家徐悲鸿,抗战时期创作的大量国画,不少就用的是这里的白皮纸。白皮纸,雪影清澈,带着民间的吉祥,逢年过节,它飘上了新娘的纸伞、农家的窗花户、引燃爆竹声声。

在印江当地,合水皮纸经过一道道制作程序,经过一双双乡间沉默的手,它知冷热晓人情。细雨纷纷的清明时节,皮纸缠绕,在山野招展,为村庄每一个离开的魂灵引渡。(作者:陈丹玲)

                                                      编辑:张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