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主页 > 文化印江 > 印江文学
以文字祭奠孤独

2008年夏天,在决定以爱情的名义扎根印江后,我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挑战——外地户籍在我与爱情之间画下了一条从县城到乡村的“银河”,“教育学”与“英语教育”双学士学位并没有为我的职业锦上添花,我只得以一名特岗教师的身份到一个叫刀坝的乡小学任教。

初到刀坝,从学生到教师转变的不适应,气候的高寒,独居异域的满腹愁绪让我的身心倍受摧残,反复的重感冒、失眠、耳鸣等症久治不愈,对生活充满了怨恨,每天过着顾影自怜、以泪洗面的日子。男友工作十分繁忙,即使是周末的相聚时间我也只能以影子为伴。在这个娱乐方式泛滥的年代里,我却连普及率最高的电视也没有,更别说电脑或其它了。一个人的出租屋,冷清而寂寥,让人的心仿佛也生了一层青苔。同事们的娱乐方式以麻将为主,但不知是天资愚笨,还是囊中羞涩,我怎么也码不整齐那些比汉字简单的数字符号。因此,看小说就成了消遣的唯一方式,《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当代》、《收获》我每期必看,但阅读小说时,我关注的只是故事情节,小说中主人公的或喜或悲都会深深地感染我,让我跟着笑或者哭。慢慢地,阅读小说后的感受总是达不到我在阅读之前的期待,看小说也变得枯燥无味起来。孤独再次像虫子一样不停地啃噬着我,使我满目疮痍、度日如年。期间也有几次调进城里工作的机会,但特岗教师的三年合同却又一次把我拒之城外,要么就是我所学的专业剥夺了我与爱情长相厮守的机会,让我孤零零地被囚禁在这个陌生的小乡,无法动弹。在被现实一次又一次打击后,我决定凭自已的能力逃离这个让我害怕的地方,下定决心考硕士研究生,并立志考取就业面广的中文方向。男友的专业是中文,家中不乏中文教材,他说要学中文必须先学古代汉语,但我从上中学起就最讨厌学文言文,高考时的文言文题目全是抓阄选出的答案。《古代汉语》又全以我一窍不通的繁体字印刷,初看时,我必须得一个一个地查阅现代汉语字典,把简化字写在繁体字旁边,有时一个很复杂的字查下来才发现是一个很简单的字,心里不免有些自怨自艾。有的字明明记得查过,可就是无法想起,不得不再次查,一个字往往要查好几遍才能熟记于心,但我居然坚持下来了,当我终于读通一篇文言文时,心里有说不出的成就感和喜悦。渐渐地,我开始喜欢起文言文来,《左传》、《战国策》中机智的辩词让我对古人的外交智慧五体投地;《论语》、《孟子》、《庄子》让我对人生有了更深的看法;唐诗的简明与韵律使我感受到了汉字的优美;宋词的意境更是让我如临其境……我开始责怪起自己为何在大学时代没有选择中文,要不,或许我的命运不会属于这个叫刀坝的山村吧。但生活杜绝假设,我还得站在破旧教舍的讲台上,在凹凸不平的黑板上为学生的命运掌着舵,只是,我的心不再那么浮躁,不再怨天尤人,不再牢骚满腹。

古语有“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之说,我虽离“万卷”还太远太远,也从未邂逅过“神”,但当我每周日坐在从印江开往刀坝的中巴车上,总是百感交集、浮想联翩,回到寝室便在一张废纸上乱涂乱画,之后随手放在书桌的一边置之不理。爱人下乡路过此地顺道看望我时,偶然发现了弃之于一角的片断,他当即打开手提电脑,把我写的片断输入进去,并取名《路边偶拾》,投向《印江通讯》。承蒙编辑厚爱,我的处女作就这样见诸报端了。之后,我除了读《古代汉语》外,还陆续读了《古文观止》、《红楼梦》、《三国演义》等古典名著,虽是囫囵吞枣,但收获颇多。在读书的间隙,每当心有所感,我都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之后的教学随笔便是日记加题目所得。在想念自己的亲人时,我写下了《又见父亲》、《未来婆婆》等文,这些习作先后被《印江教育》、《印江通讯》、《印江文学》录用。200911月,我有幸参加“印江县第九届文学笔会”,参会那天我异常激动,以至夜深了都久久无法入睡。因为在这之前,我十分自闭、十分自卑。我拒绝和同事交流,连接听亲人的电话也言不由衷;我隐身QQ,不想让同学朋友知道自己的处境;一个人不敢逛街,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很鄙视我,龙其是面对男友的朋友和同事时,我几乎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尽管我并未做亏心事。还记得09年五一劳动节,男友单位组织去梵净山脚下的旅游胜地团龙村渡假,他想顺便带我去散心,我本不敢同去,但在他的开导下终于一同前往。那天是搭一位领导的车,领导在车上很随和、很亲切,但我依然连大气也不敢出,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很美,初夏的田野像一位少女,清新而活泼,但我的心并未因此而放松,却依然忐忑不安。到团龙后,男友很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身心了。他的同事们有的在娱乐、有的去登山、有的在体验“打糍粑”的乐趣,不时也讲讲工作中的事,而我,始终默默地站在人群的外边,看到男友的领导与同事们有说有笑,博古通今,我自卑得无以言说,悄悄地退到一处僻静的溪边,看几只鸭子在清澈的小溪中戏水。溪水很清,我看到水中的自己脸色蜡黄,头发因坐车而变得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旧而廉价……身后不时传过来一阵阵嬉笑声,但在我听来,那些笑声好像都是在嘲笑我似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喷涌而出。我觉得,我无论如何也融不进男友的生活,我们之间有太大的落差,虽然瀑布的美丽因落差而起,但人与人的落差就只是落差,永远不会形成风景。不知过了多久,他寻到我的身边,看到我泪痕斑驳的脸,不知所措。我不敢告诉他我心中的悲凉与失落,事后,他的朋友忧心忡忡地告诉他我可能有“抑郁症”的前兆,他才如梦初醒。通过那次文学笔会,我终于找到了可以躲避孤独和自卑的港湾,怎能不兴奋呢?

2009年秋,我和男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之后我顺利完成了从少女到母亲的蜕变。其间虽身体偶有不适,但我仍用阅读去填满一个人的生活,当心中有感时,便信手涂鸦。《爱如樱桃》、《逃离》、《罪恶的信子》、《父亲的格言》与我的儿子一同诞生,这些习作零星地被《贵州日报》、《梵净山》、《夜郎文学》刊发。2011年春,休完产假的我重新回到刀坝,但学校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感到匪夷所思,我联想到了《骆驼和羊》这则童话,写下了《当骆驼遇见羊》一文,本是想安慰受伤的同事兼挚友T,但爱人却鼓励我以童话为起点写类似的感悟,因此有了后来的《心中的小猫》和《狐狸的悲哀》。如今,我已经在刀坝生活了快四年,虽然“特岗合同”已经解除,但隔在我与爱人之间的那条“银河”还在,尽管与爱人、儿子朝夕相处的日子遥遥无期,尽管读研的梦想因种种原因而搁浅,但因为阅读,我不再那么孤独无依,唯一让我遗憾的事是每周都要与儿子离别,让我不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让我不能记录他成长途中的点点滴滴。

2012年夏天,在经过四年寂寞的乡村教学生涯后,我终于得以调入县诚工作。但隔在我与家之间的“银河”还在,爱人因工作原因调去了另一个城市,我依然得守着一个人的孤独,依然用书和文字去填满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白天和黑夜。文联的工作让我有了更多向良师益友学习的机会,也收获了一些小小的果实。先后写了《进城记》、《尘》、《石缝里垒起的果园》、《镜》、《后背》、《想向的偷窃者》等文,其中,《尘》一文入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一书,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和信心。

我一直认为,我并没有真正地走进写作之门,我所有的习作都是因心中有感时无文学意识的行为,还不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创作。我的语言是那么的贫乏与生硬,我的思想是那么的幼稚与狭隘,但我终于走出了“抑郁症”的阴影,终于为我爱情之外的孤独找到了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我从不奢求我能妙笔生花,但我相信,手中的书和笔会让我的生活更充实,让我的青春不再徘徊在无尽的哀怨之中。

且让我继续以书和文字祭奠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