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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迹记(一)

沿途的风景很美,与古朴、静谧的村庄相得益彰。更能吸引眼球、唤醒记忆是那些古老的印迹。正如郎溪古镇的高箱房,给整个村庄留下了厚重而神秘的气息。

郎溪街,其实是一条穿镇而过的公路,顺着郎溪河两头延伸。在这一段公路两边居住着几百户人家,街道两边的房屋紧密排开,排到郎溪河、排到山上去了。从街道两旁分叉的无数条小巷子隐藏在密密麻麻的房屋下。主街道就像人的动脉,而那些小巷子就像毛细血管,一头连着动脉,一头交错、弯曲、蔓延。小巷越来越窄,最后窜到村子后的田间地头去了。

去高箱房的小巷和郎溪街上的其他小巷一样,是那样随意,没有专门修理和维护的迹象,连一块标志牌也没有。两边往里重叠的白砖房恰到好处地留出一点空隙,不留多也不留少,这条长长的、窄窄的、拐弯抹角的空地就成了巷道。只是越往上走,路面的石块多了起来,最后取代了水泥硬化。居民排出的生活污水从巷道两边的小沟顺势而下。小沟里的附着物使小沟变成了黑色,为石头巷子镶了两条花边,不过这花边一点也不优美,还散发出让人着呕的臭味。这些臭味在这逼窄的巷子里穿梭,突围,寻找出口。我捏着鼻子快速踏过脚下的石板。越往上石头越多,不规则的石头铺成了一节一节台阶。石头与石头间的空隙地上被青苔占据着。

慢慢的,夹着巷子的白砖房被石头砌成的坎取代了,这些石头都没有经过石匠的打磨,就连上百年的时光也没能把这些坚硬的石头磨平,表面依然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石块的大小也不一致,可在人们的堆砌下却变得整齐划一,石块与石块间虽然做不到连丝合缝,却石石相扣。垒起来的石墙有三米多高,石墙横向是弯曲的,纵向却是笔直的。石墙与石墙的交接处形成了一个角,角的这条菱也是笔直的。

眼前三米多高的石墙就是高箱房的石基,高高的石基说是石头的堆砌,倒不如说是人力和财力的叠加。其实完全可以把这块地挖平,再在平地上建一座三层高的木房未尝不可。旁人的一句话使我幡然醒悟,朗溪古镇以前像这样古色古香的木房是很多的,高箱房更多的是桶子屋。可因为1996年,水泥厂路段山体滑坡,当时著称“亚洲第一跨”,把朗溪河拦腰截断,垮塌下来的石块从河底堆到半山腰,河的两边又是高高的大山,河水流不出去,越积越多,最后方圆几十公里都成了汪洋大海,朗溪沿河的村子无一幸免,朗溪街更是。眼前的高箱房由于坚固和本来所处的位置较高,使他免于一难,两年后滑坡的地方从新凿出了两个穿山而过的山洞,成为这条河的排水隧道。等河水慢慢流走退去,这里的桶子屋大多都毁于一旦,而这家的高箱房依然耸立在最高处。

站在高箱房大门前往下看,脚下款式新颖的小洋房尽收眼底,高箱房有些不合群,却又鹤立鸡群。粗壮的木桩在石基上稳稳站立着,木板壁和柱头已变成了黑灰色,经过风雨的侵蚀和岁月的流逝,纹理依然清晰可辨。流逝的时光里遗留下来的尘埃沉淀在窗子的窗花上,却依然掩盖不了窗子的大气、端庄、精致,窗花上的木质线条弯曲、婉转、流畅。一朵朵怒放的牡丹镶嵌在木格子里,哪像现在的窗子,玻璃卡在吕合金里,还安上了滑轮,方便人们开关,却没有一点观赏性。一个小区里所有窗子都一样,甚至连长和宽都分毫不差。在我的老家,木质瓦房的屋檐都刷上了一圈白石灰,玻璃窗户外多加了窗花,说是窗花,其实是一个歪歪斜斜的茶壶被生拉活扯镶在木条上,然后漆上黄色油漆,于是我的老家就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新农村”,不过这是政府出钱弄的,乡亲们不用花一分钱就能享受到这些新的变化。

和窗户一样紧闭的还有两扇斑驳的大门,大门上半部贴着的秦叔宝和尉迟恭贴画虽然已变色和模糊,可二位门神凶神恶煞的模样不难看出。毁坏的菱角处看得见纸张的重叠,原来二位门神以不同纸张的形式一直驻守在大门上,把妖魔鬼怪都挡在了门外。大门两边的门框上贴着红红喜庆的春联,门槛有我膝盖这么高,粗实、光滑、油亮,见证了无数跨过门槛的迎来送往。遗憾的是大门锁着,锁着大门的是一把新的小锁,这把小锁有些刺眼。就像一件典雅、精致的旗袍上订着的塑料扣子。

从门缝里往里瞅,院子里面铺着的石块已看不见时间的菱角,在时光的冲刷中变得光滑平整,是一个四合院。院里一个角落堆放着柴禾,石板上有一个婴儿车、小塑料凳子、二楼的屋檐下挂满五颜六色的衣物和被子。古朴、寂静、神秘的院子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只能从门缝里看到这些东西了,其他地方都被高墙围着。

正歪着脑袋往里瞅时,一个60岁左右的妇女在大声嚷嚷,大概意思是政府每年都要组织很多人来看这房子,却对她们要求拨款维修这“摇摇欲坠”的房子的请求置之不理。这是祖宗留下的房子,凭什么要打开给外人看,所以她把门锁上。工作人员及力劝说,让她把门打开,让客人们进去看看。可她却越说越气愤。最后客人们都怏怏不乐地离开了。

离开时,好几次忍不住回头目睹这座建在石头墙上的高箱房,这房子虽然没有像主人说的那样“摇摇欲坠”,也有些老态龙钟了。看得出主人的担心和忧虑,当她没有能力去保护祖宗留下来的,在很多人看来都具有历史价值的老房子时,经过多次争取无果,她使用了这种方式发泄。

说实话,比起老家的白色屋顶和黄色窗框,这座房子更需要修缮。若干年后,希望高箱房依然守候在朗溪镇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