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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 老人和狗

有时我在想,如果一个村庄就像一片砖或是一片瓦那样,轻松的装进行囊,那该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就如同孩童时真的相信了母亲赶场回来告诉我的,那卖糖的人已经死了一样可笑。也许正因为这样,家乡便成为了我的父辈们坚守的最后一块阵地。

村庄寂静深远

随着离家乡越来越远,乡愁却越来越浓,因为在连接着乡愁的那一头现在依然还住着我的老父亲和我童年时的梦。

老家的村庄不大,二三十多户人家,而今寨上的所有的年轻人为了生计都已经离开家乡,留下老人孩子在这一片黄土地上坚守,在偌大的一个寨子上,远远望去,除了崭新的楼房外,还有远处飘来的几声鸡鸣。村庄旁还有很多田地也都长满了杂草。而村口草地上的烟花筒,春节期间曾在这个村寨上空燃放出炫丽的火花。或许现在也只有乡愁和堂屋中的香龛,以及那些藏在荒草丛中的坟墓,才会牵动外出的人们回家过年的脚步。其余的时光,与家乡为伴的,除了老人和狗外,也就只有那些空空的木房、崭新的楼房、闲置的石磨和高挂的犁耙了。

夜幕降临,四五家屋里透着的一些光亮,只有偶尔的几声犬吠后整个寨子又变得寂静了下来。要是在我小时候,此时,应该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一起藏猫猫由这家追到那家,那家再追到这家,有时,淘气的我们惊扰了正在“上灶”的鸡而被主人家泼辣的婆娘一顿臭骂。而今,我想那昏黄的灯光下的老人和他们幼小的孙子们应该是守在电视机前看电视,也或是正在等待着远方的亲人一个问候的电话。

小时候,村庄里,每天傍晚总会听到有人骂架的声音,内容不是谁家的牛吃了谁家的庄稼,就是,谁家的狗偷吃了谁家的鸡蛋。那时,我就会想,要是村庄能够安静下来就好,有时甚至想到一个人的村庄,那该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那是种静静的、柔美的、甜甜的时光。而今,熟悉的村庄真的寂静了下来,我早已离开了这里,而坚守在村庄上的老人和孩子们,会不会觉得守一份寂寞,品一段时光”其实是多么的无奈?

而今,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里却拥挤着无数的农民。每年春运高峰期,火车站里晃动着扛着大包小包的他们的身影,而那无数拼挤的身影也分别指向无数个村庄。当成千上万的农民工几天几宿在全国各地的火车站等待,在风雪里吹着,在广场里蜷缩着,他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呢?幸福、渴望?焦灼、愤怒?对于他们而言,一年之中仅有的几天相聚、几天轻松也是如此地艰难,对于遥远的村庄而言,那也是一年中仅有的热闹、充实、满足的时刻。

老人孤独艰难

同寨子上的其他老人相比,父亲算是幸运的,因为有我们三姐妹隔三差五回去看哈他,给他带去他的生活必需品,以至于寨上的老人些经常用羡慕的口吻说着:还是姑娘好哦之类的话。当然,听到这话的父亲肯定是高兴的,因为在父亲的年轻时代,由于没生儿子遭到了同寨一些人的欺负,我相信那时的父母是委屈和愤怒的。所以,当我们从开始读书的时候,父母就常教育我们:要好好读书,要读书才有出路。当然在那个时候,我们是不理解父母这句语重心长的话的。而那时出于对父母的害怕,读书还是算用功的,所以,我和姐姐终于解脱了那祖祖辈辈留来的的背篓和锄头。母亲病故后,本来以为,父亲会来城居住,没想到他却坚持不来,理由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就这样,父亲和这里的老人们一起成为了留守老人。

在与父亲聊天时,无意间,父亲谈起了我们房屋砍上一个老人,现在眼睛也看不见了,他的屋里又脏又臭,外人进去不得。每天晚上他还会和年轻时一样唱着山歌。只有听到他还唱歌就晓得他还活着。”“还有你叔,因为脚痛前几天去县医院检查说是股骨头坏死,这个病严重不?医好要好多钱呢?父亲仔细地询问着学过医的丈夫。

二叔家有三个孩子,大女儿早些年就嫁到了别的村,孩子生了就扔给了二叔和二婶后便外出打工了,二儿子在结婚后也把孩子扔给了他们也出去了打工了,为了让打工的孩子们过年回来全家吃上团圆饭,二叔二婶喂了四头猪,还有农活。如今,二叔的腿站着都痛,却还在坚持着。

在我们的村庄,大部分的老人境况都如二叔家一样,这些老人除了坚守外,或许他们最大的愿望便是在过年的时候,儿女们能从四面八方回来吃上一顿团圆饭就满足了。

夕阳西下,老人们手扶拐杖倚靠着山墙,夕阳就这样苍黄的映在他们布满褶皱的脸上,那眸子里射出的光,不是阅尽世态的深邃,也不是看遍人烟的沧桑,是翘盼团圆的希望,是守望回归的念想。

忠诚的伙伴

父亲与所有的寨上的老人们一样,养了只狗。前几天回乡,当我们的车子刚开进村口,老父亲喂的那条大黄狗就像剑一般从自家的院子里冲了下来,围着车子嗡嗡地叫个不停,在我们的身上乱抓,在儿子的脸上舔了又舔。在我们要回城时,狗却一直都在车子前面跑着,以至于我们只好回去,让父亲把狗关在屋里像逗孩子一样玩耍。我们才得以顺利回城。

在我们的村子里。我惊奇地发现,每个老人的身边都跟着一条狗,在夕阳的照耀下,狗就跟在老人们的身后,摇着尾巴。父亲告诉我,在村里,基本上每家都养了一只狗,有的甚至养两只。他们养狗的目的,除了看门以外还有的就是给自己养个伴。

夜晚,一片淡黄的芳香在天空中慢慢濡染开,月亮挂在树梢上,村庄里朦朦胧胧的。人一入睡,山野之上,明月之下,村庄前的溪水、屋边的树林、竹林是听者……或许,只有听到狗吠才让人觉得村庄里还住着人。

因为一个个愿望,留守的人们坚守着,等待与子女们的团聚的村庄里的新房越来越多,一把把锁无一例外地生着锈。与此同时,人越来越少,晃动在小路、田头、屋檐下的只是一些衰弱的老人和狗。整个村庄被房前屋后的荒草、废墟所统治,显示着它内在的荒凉、颓败与疲惫。就内部结构而言,村庄不再是一个有机的生命体,或许,它的存在、它的价值,于在外奔波的人们亦渐行渐远。